第50章 我即將獻身大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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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我即將獻身大義
“是。”
在五條悟睜大眼, 既震驚又錯愕時，她坦蕩地繼續說道：“不是悟先入為主說我喜歡夏油傑的嗎？最開始也是悟想要撮合我和他的不是嗎？”
她幹脆利落的反問讓五條悟無言以對。
直到回了高專宿舍，他還未從彼時的震蕩中緩過來。
衣服都沒換下來，他便直直倒在沙發上, 手背輕放到眼眶上, 長睫顫動不停。
這算什麽啊。
他以為的最大難題是冷, 她像謎一樣讓他弄不懂。
到她說出愛戀的真相時，他才發現原來難題是他自己制造的。
他可以在當時對她告白的，但為什麽說不出口了呢。
明明離她那麽的近，他們之間也沒有了任何的阻礙。
該告白的啊。
下一次, 他能在什麽時候告白呢？還能向她傳遞他的心意嗎？
想到這，五條悟有些煩躁地坐起身。
他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。
從確認了他的心意開始，感情為什麽會帶來這種影響？
而且變得不受控的似乎只有他，她還是那樣，忽冷又忽熱。
甚至她也意識不到她是這麽對他的, 那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在意……越想越亂, 越想越不安。
思來想去，他將這歸結為青春病的憂郁。
作為最強，他目空一切。
作為人，他也有心。
腦海中忽然浮現剛才在走廊時的一幕, 她沒有回她的宿舍，說“到了必須做情侶任務的時間”, 於是她去敲了傑的宿舍門。
他沒有攔她，就回了自己的宿舍。
心中煎熬著，他卻也沒辦法。
他怎麽會不知道傑對她的想法呢？
喜歡著同一個人, 他的眼神騙不了他。
如果可以，他真想穿越回丘比特下詛咒的時候解除無下限。
寧願被詛咒的是他。
愛, 真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詛咒啊……
此時，夏油傑的宿舍。
月影疏疏交疊在地板，窗臺綠植的葉片隨風搖曳。
三點冷盤腿坐地上在一堆電影碟片中挑挑選選，回眸望了眼，“這些都是什麽啊？爛片。”
“隨意看看就好了……”
靠坐沙發腿的少年淩亂的烏發散亂，深紫色的雙眼泛水光，冷白的臉薄紅。他眸光暗暗，低垂著頭，腿不自然地屈起，不願讓對面的少女看出他的不堪。
眼下，他僅能通過咬唇傳來的微妙的痛維持清醒。
現在快到了第四天，愛的詛咒反噬了。
他只好將女孩子身上反噬的詛咒效果轉移到自己身上，一個人受到的詛咒反噬他還能忍受，兩個人的詛咒反噬又讓他恍若回到了初始中詛咒時那般。
還剩最後兩個任務，除了那件事就是一次約會。
他本來做好了強忍過去一晚的準備，沒想到她會回來。
不可避免地，他不清醒的頭腦想到了毛利蘭的話。
——她收到他的短訊很開心。
他凝望少女側著的輪廓，目光順著她的咽喉往下飛速地掠到她纖細的雙手，她將影碟推進碟片機子裏。僅僅註視她的動作，他身體感到的震顫直抵靈魂的最深處。
“是……什麽電影呢？”他微微喘著氣問道。
三點冷走到冰箱前開了冰櫃，拿了兩罐冰鎮蘇打氣泡水出來，將其中一罐拋給夏油傑。
“塔可夫斯基的《潛行者》。”
“……塔可夫斯基？”
見夏油傑面露茫然，她單手拉開易拉罐拉環，“我還以為你知道。”
“那是隨手買的呢，我並不是很清楚。”
夏油傑也拉開拉環，喝了一口蘇打氣泡水，滋滋啦啦的冰涼的氣泡在口腔炸開，他能感覺到身上詛咒的反噬在減緩。
聊到喜歡的電影，三點冷關了房間所有的燈，再盤腿坐到地板，神色平靜，“不清楚看了就清楚了哦。”
隨著她話音漸進，電影開始拉開序幕。
陰濕的天空，廢墟遍野，末日廢土般的開頭，夏油傑判斷出這大致是一部科幻片。
竟覺得這種電影才會符合她的審美，因為她對愛情電影不感興趣，並將它們一律打為爛片。
他側眸望她一眼，見她眸光定定，電視機金屬冷色調的光灑落她的側臉，連帶他浮躁的心在孤寂荒涼的電影配樂中寧靜下來。電影前期一直在鋪墊，加上他身上詛咒緩解不少，沈重的眼皮開始打架，不斷合上又睜開。
“啊，看來你是走錯放映廳的人呢。”
她忽然出聲，夏油傑頓時睡意全無。
他不解問道：“怎麽說呢？”
“電影開頭當然要慢一點，無聊一點，這樣走錯放映廳的人才有時間在劇情展開之前離開。”三點冷彎眸笑道，她的目光一直在電視上，不曾挪開，“這句話就是塔可夫斯基說的。”她補充道。
也許是因為在看她喜歡的感興趣的電影，此刻她和他說話帶著客觀的態度，氣質平和如水……這是最真實的她。
一些不算思想探討的探討，讓他好像離她更近一步了。
他註視著電影畫面，度過鋪墊的前期，中後期主角的許多行為引起他的思考，直到結束，他都沒能意識到這部電影結束了。
它不是一部簡單的科幻片，更多的是一些哲學思想方面的探究。
這讓他聯想到堅持至今的正論，思想如此多元，如此深刻，要深入人群中才能得到發展，他驀然發覺，他的正論有些淺顯了。
三點冷將喝光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，坐起身就往宿舍門方向走。
“冷。”
夏油傑下意識叫出她的名字，她側身無聲註視他，用眼神詢問。
“下次還看他的電影麽？”
“任務不是只有那件事了嗎？你可以解咒了吧，那為什麽還要看。”
“不是——”出於任務。
是出於私心。
他未能說完的話被幾聲叩門聲打斷。
“傑！”
門外的聲音是五條悟。
三點冷開了門，白發少年換回了圓片墨鏡，雙手插兜，輕快地走進來。
“你們看完了啊。”五條悟道。
“對，我要回去了，拜拜。”
三點冷說完就走，五條悟也沒多說，目送她的身影回到了宿舍，他堪堪關上夏油傑的宿舍門。
“是要打游戲嗎悟？”
夏油傑彎腰邊問他，邊翻找著游戲卡帶。
“今天不打了。”
他聽到五條悟的話動作停下，回頭看到他大剌剌坐到地板上，長腿隨意地屈起。他伸手進褲兜裏拿出一個白色絲絨盒子，放在手心把玩。
“傑，老子要告白了。”他一手支著側臉，手肘撐在膝蓋骨上，“跟冷。”他道。
“……這些話悟說了很多次了。”夏油傑垂眸道。
他走到窗臺邊拿起澆花壺，走進浴室裝水，再回到窗臺邊澆水。
“這次是真的！”五條悟喊道，“老子打算聖誕節告白啦！本來想生日的時候告白，但感覺還是有點太快了！老子想好好準備下！”
夏油傑澆水的動作頓住，花盆裏的水蔓延出來滴到了窗臺，他攥緊了澆花壺的把手，面不改色道：“悟自己決定吧。”
“那傑呢，傑打算怎麽辦。”
五條悟的聲音忽然沈了下來，使夏油傑心口猛地收縮一瞬。
“傑不是也喜歡她嗎？”
“……”夏油傑靜默著，他該故作輕松地笑笑，但此刻他做不出什麽表情。
五條悟也沒再說什麽，便離開他的宿舍。他站在窗沿邊，望向半缺的懸月，沒說出支持的話，也沒說出反對的話，一直用沈默掩蓋他擰在一起到快要窒息的心。
他擡手召喚出丘比特，準備強行解咒時遲疑了起來。
最後這縷聯系也要斷絕嗎？
他垂下眼，點燃了一支煙，抽了一口後，煙過肺腑舒緩他心臟的刺痛，忽然若有所感地往旁側望去。
下一瞬，他望的方向有一扇窗戶被人推開，一縷苦澀的煙草香先飄出來，再就是長而卷的白發隨風飄揚。少女面對夜空坐到窗臺上，修長的腿隨意地垂下。
她察覺到他的視線，偏過臉不帶情緒地望他，雙唇銜煙。火星子照映她的輪廓，使她眨眼時顫動的睫毛像燃燒的蝶翼。
他微微楞神地張開了唇，和她對視。
她那輕輕一眨的顫動，顫動著他無可救藥的心跳。
這一刻，他終於正視了自己內心的卑劣。
——他做不到放手。
……
秋後入冬，時下的咒術師們又開始為任務忙碌起來。
咒靈高發期就在夏季和冬季，處於冬季的人們因為寒冷會生出許多負面情緒，這也就給咒術師的工作帶來巨大影響。
對於小動物來說，尤其是冷血動物，這個季節它們就會開始冬眠。
寵物蛇就不在這個範疇了。
三點冷讓石榴盤在她手腕上，用袖子掩蓋住，將它帶出了門。
在新宿中華街做完任務後，她望見路邊有一家富有中華建築特色的寵物店，門是漆紅色的，瓦頂是綠色的。
她掠過這間店沒幾秒，又倒退走了回來，推門而入。
忽然想起該給石榴囤食物了。
苦了誰都不能苦孩子啊。
開門往下走是紅色的階梯，一股清涼的風撲面，墻兩邊掛有燈籠。走過階梯還有一扇雕花木門，她正要推門，門先一步被人從裏面拉開。
一個留著黑色娃娃頭的俊美男人微笑著望她，他的眼睛是美麗的異瞳，身穿青黑色長袍，衣服也很有中華氣息。
“歡迎光臨，本店從貓狗小動物到鳥、昆蟲、爬蟲類什麽寵物都有，客人要什麽呢？”他輕柔地笑問道。
“只要是這孩子能吃的，都可以。”
三點冷拉起衣袖，露出盤在手腕上的小白蛇。
男人的笑容僵了一瞬，“抱歉，本店只售出寵物呢。”
“我也算來買寵物的。”三點冷道。
見她堅持，他點點頭，“客人請跟我來吧。”
他介紹說他是D伯爵，便將她引到一處沙發上坐下，隨後走進一面紅色幕布後。三點冷環視一圈四周，靜謐的店裏說是賣寵物的，然而她一只蚊子都沒看到。
“久等了。”
D伯爵出來時雙手抱著一個玻璃罐，一只質感像黑絲絨的血色蝴蝶於其中飛舞。
“這是來自南美洲北部的海神袖蝶哦。”他笑著揭開玻璃罐。
蝴蝶展翅在燈下盤旋，磷粉灑下閃爍如星群。
“客人喜歡嗎？”
三點冷擡眸凝望它飛行的軌跡，她手腕上的小白蛇好奇地吐出蛇信子。
“如果要購入這孩子的話，需要簽訂契約哦。
“……”
三點冷脫下外套裹住玻璃罐，抱著它出了寵物店，邊走邊對從袖子裏探出小腦袋的石榴說道：“先養三天再給你吃，好嘛。”
【小冷你真殘忍啊，這麽漂亮的蝴蝶拿去餵蛇，還簽那麽奇怪的契約。】
0203的聲音在腦中響起。
說起契約，確實奇怪。
一共有三條。
一，不能讓它見到其他人。
二，初始三天不能將它餵蛇。
三，要每晚將它放出玻璃罐，起碼曬一小時的月亮。
註：違反契約，後果自負。
其實她還挺好奇違反契約會有什麽後果。
等她回到高專，差點就違反了第一條。
“冷回來啦！”
三點冷正走進宿舍樓大廳，一道白影閃到她面前，少年指尖轉著籃球，臉上還有運動過後的汗漬。他另一手將墨鏡推上去，他漂亮的藍眼睛垂眸凝望她抱著的玻璃罐。
緊接著又是一道聲音從五條悟身後傳來，“冷最近還有任務嗎？”
三點冷點點頭，想盡快回到宿舍，於是向他們打過招呼轉身便要上樓。
“冷真是冷啊！熱一點能怎樣嘛！”
她懷裏用衣服包裹的玻璃罐忽然被一陣吸引力吸走，落到一只手中，是五條悟。
“這是什麽啊？”他好奇睜圓眼問道。
籃球彈到地上被夏油傑接住，他也往五條悟掌心上的罐狀物體望去。
“是我買的寵物。”
三點冷伸手要奪回玻璃罐，五條悟楞是用無下限不讓她搶過去。
她只好解釋道：“它不能被我之外的人看到。”
“哈？”
五條悟掀開罐子上衣服的手進行到一半還是放下了，還給三點冷，“它是成精了嗎？哪有寵物還不讓人看的？”
“簽了契約，要遵守。”三點冷道。
“冷是被人騙了嗎？”夏油傑蹙眉道，“過於奇怪的契約呢。”
“沒事哦，我買它就是為了餵石榴的。”
五條悟隔著衣服戳了戳玻璃罐，“所以它到底是什麽啊？”
三點冷回憶了下，“海神袖蝶，沒記錯應該是這個名字吧。”
“蝴蝶嗎？”
夏油傑有些疑惑，冷不是喜歡蝴蝶嗎？怎麽還會拿蝴蝶餵蛇呢？
他對上她笑著的視線，仿佛在說“關你屁事”。
少女抱著罐子沒再和他們多說什麽，上了樓，身影漸漸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。
“奇奇怪怪的。”五條悟癟癟嘴，嘀咕起來。
夏油傑聞聲望他，“怎麽說呢？”
“上面有詛咒的氣息啦，但沒有攻擊性。”五條悟攤手道，“不管啦，傑，別忘了你輸給老子的任務報告哦！”
“悟你真是啊。”
夏油傑搖頭笑了笑，和五條悟一同走上了樓梯。
一天眨眼間過去，到了月色朦朧的時刻。
三點冷將玻璃罐放置到窗臺上，打開玻璃罐，蝴蝶扇扇翅膀飛了出來，月華照耀到它的一瞬，磷粉像霜花般飄飄灑灑。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，就近走到沙發上躺下小憩。
與此同時，新宿中華街的寵物店內。
一只小蝙蝠飛到翹腿坐著的男人肩膀，他垂眸一笑，“遵守契約了呢，那就祝那位客人旅行愉快吧。”
……
伴隨一陣暈眩感，三點冷醒了。
她一睜眼看到的是男性肌肉線條分明的裸背，寬肩窄腰，幾道可怖的疤痕交叉在脊溝，放在被子外的手臂曲線纖長有力，烏黑的長發有一縷落到她鼻尖，逸散出好聞的木質香氣。
是夢吧。
她重新閉上眼，又睜開，耳側飄來的呼吸聲清淺。她猛地起身，後背傳來一陣往下墜的異樣感，將她拽回了床，她茫然地伸手往後摸，摸到絲絨般的質感。
“哪裏來的猴子？”
低低的男聲響起一瞬，她的脖頸被人死死掐住，按倒在床，對上一雙優雅笑著的深紫色雙眸。
“啊，似乎不是猴子呢。”
他自己糾正了措辭，歪頭註視身下的少女，她身上只穿一條吊帶綢緞黑裙，肩帶因為他的動作滑下，霜色的長卷發落到雪白的胸脯，黑紅相間的漂亮蝶翼綻開在潔白的床單上。她似是楞神地註視他，眸中不見害怕，只有困惑和怒火。
三點冷從懵圈中回神，眼前這個人是夏油傑，又不是夏油傑。
準確說他是殺了她的那個夏油傑。
“小蝴蝶？”他緩緩松開對她的桎梏，寬大的手掌撫摸起她的翅膀，一陣顫粟從脊背冒到天靈蓋，她渾身忍不住顫抖了下，下意識張口想罵他，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。
甚至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在他松開桎梏後，她立刻起身擡腳去踹他，身體像不屬於她般軟綿綿的，一瞬的用力讓她失去平衡摔回床上。
同時一只掌心粗糲的手捉住她的腳踝，黑發青年輕柔地將她的腳踝放下，瞇起眼睛，低聲笑起來，“抱歉抱歉，是因為變成人又沒完全變成人的緣故嗎，這個程度想殺我不太可能哦。”
三點冷氣得眼皮子猛跳，在心裏怒罵夏油傑也不能解氣，索性抓起被子將腦袋蒙了進去。被子裏全是他身上的氣息，她胃中湧上一陣惡心感，一把掀開被子，用頭發擋住眼睛。
這是場夢。
再惡心，夢醒了就好了。
“會說人類的語言嗎？”
男性溫和的聲音飄來。
三點冷開始裝死。
他輕嘆一聲，“看來不能啊。”
半晌過後，苦澀的煙草香氤氳半空。
“那聽得懂嗎？”
三點冷擡手給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。
天殺的……這個夢怎麽還不結束。
夢到猴子教主就算了，莫名其妙還長了對翅膀。
她心底咯噔一下，現實的記憶忽然在此刻回歸。
這對翅膀不就是她從那只海神袖蝶的翅膀嗎？
難道這就是日有所思，夜有所夢？
“有名字嗎？”
男人的聲音近了些，他似乎靠坐在床頭，就坐在她身邊。
三點冷繼續裝死，並試著控制身體。
“冷？小冷？”
男人輕聲說出這個名字時，她眼睛倏然睜開，側眸望他，看到他套了件高領黑色羊毛衫在上身。
“看來你也比較喜歡這個名字，總叫小蝴蝶不大好聽呢。”
他彎眸笑著望她，指間夾著煙又抽了一口，吐出一圈煙霧。
“我好像在做夢。”夏油傑輕聲笑道，“夢到蝴蝶變成女孩子嗎？真是輕浮啊。”
他話音剛落，身旁的少女坐起了身，肩胛骨的一對龐大翅膀似乎能被她所控制了。長長的白發垂到腰臀，微側的臉清晰，如他記憶中的少女走出來一般。
這張臉他曾在鬧掰的摯友手機裏見到過，那是一張只拍到側臉的懸賞照片，笑意滿溢的眼底一片冰冷。
彼時他和摯友無話不說，問起她是誰，摯友僅說了句“一個不會再見的人”。
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摯友面無表情，這之前他都是少年意氣風發。
出於好奇，他按照那張懸賞去查了，只查到鮮少的身份信息，她叫“禪院冷”，是天與咒縛，早已被禪院家除名。
一個僅見過照片的人，時隔多年出現在他的夢裏，還是以這種形象出現，真是輕浮啊夏油傑。
眼下，“小冷真棒。”
他歪頭鼓了鼓掌。
三點冷再度給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。
等她能完全控制身體了，第一個就殺了他。
“為什麽這麽想殺我呢？”
夏油傑笑瞇瞇地望著她，手指勾起她一縷長發，她往後縮，頭發像水一般從他手中溜走，再就得到她一個白眼加一個國際友好手勢。
三點冷心想，因為你該死。
她認真地望他，試圖將她的心裏話傳遞給猴子教主。
他將煙頭摁滅再床頭櫃的煙灰缸中，笑道：“想殺就殺吧，其實也不需要什麽理由。我也許很快就會死了吧。”
三點冷心中疑惑。
這不對吧……在她以前的夢裏猴子教主一直是邪惡大反派形象啊，這個人現在表現出來的溫和更接近同期夏油傑。
“或許我即將獻身大義，也或許將要創造新世界。”夏油傑輕聲道。
又是大義……又是新世界……
今時不同往日，三點冷也和大義哥一樣有了想創造新世界的想法。
只可惜他們的想法註定站在對立面。
他要創造只有咒術師的樂園。
她要全世界都不再有咒術師。
想到這，她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。
不論立場和結局，不論他殺過她這件事，單說“探索”本身就是有意義的。
她在這一刻願意短暫給猴子教主一點好臉色。
下一秒，她全身失重短瞬，再眨眼時，天花板變成了宿舍的天花板。她坐起身，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後背，沒有翅膀。
她垂下眼睛，那只海神袖蝶靜靜地趴在她的手背，像標本一樣一動不動。她擡起手，它也沒有動作，隨即她走到玻璃罐前，捏住它的觸角，將它放進玻璃罐中。
稀奇古怪的夢。
她試圖將腦中關於夢境的部分甩出去，越在意，記得越清晰。
索性坐到書桌前開始翻看便簽本，她望著實驗記錄心漸漸沈靜下來，將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拋到腦後。
此時的她，萬萬沒想到這次的夢境只是個開頭。
第二夜，她照昨夜那般將海神袖蝶放到月色下，她又睡了過去。
夢裏，又看到了猴子教主。
這次的場景比上次在同一張床更炸裂了。
浴缸中，她和泡在熱水中的黑發男人錯愕對視。在她睜眼變人的瞬間就落進水中，渾身被熱水浸濕，濕透的裙子半貼膚，綢緞的布料緊緊勒著她的身軀。
男人下意識伸出雙手接住她，一手摟緊她的腰身不讓她臉埋進水中，一手托住她的臀部，他用力的指腹掐進她的骨肉，驚得她龐大的翅膀在浴室裏掀起一陣颶風。
“小冷？”
她猛地擡手就給了他一巴掌，他冷白的臉被這一耳光抽得發紅，血絲溢出唇角，深紫色的眼睛似在發楞。
這時，三點冷發覺她控制身體的程度大概到了百分之九十。
她毫不猶豫地就朝男人揮出一拳，膝蓋也不留餘力地沖他最薄弱的地方往前頂。
“哈……”
他輕挑眉毛，掌下飛速地攥住少女的膝蓋，另一手擡起接下她揮出的一拳。
“小冷可真過分啊，一來我夢裏就是想殺我。”他笑吟吟道。
三點冷蹙眉，嘴角卻上揚出帶笑的弧度。她忽然湊上前，一只手輕柔地勾住男人的脖子，另一只手主動覆在男人水下鉗制她膝蓋的手，用那雙濺進了水的紅瞳凝望他。
在他兩耳發紅，怔楞的瞬間，她眼睛眨都沒眨地擰斷了他的脖子。
夢境瞬間破碎，她醒過來還是宿舍的天花板，身上很是清爽，沒有浸泡在熱水中的黏。
她掀被下床，像昨天後半夜那樣坐到書桌前。
已經不敢再繼續睡了，生怕那個連續劇夢像鬼一樣纏上她。
事實證明越怕什麽，越來什麽。
第三夜，她在將海神袖蝶放出後，眼皮控制不住地合上。
眼皮還沒睜開，便聽到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。
“又變成女孩子了呢小冷。”
三點冷睜開眼，她躺在光躺著就能感覺到昂貴的真皮沙發上，男人坐在羊毛地毯上，黑襯衫衣袖挽到臂彎，露出漂亮的小臂線條。他手上拿著一本書在翻讀，腿邊放有一杯紅茶，大方地將他的後頸暴露在她眼前。一陣破防的無力感湧上她心頭，顯然這個有猴子教主的夢境連續劇就算他死了也不會結束。
還真是像鬼一樣纏上她了啊……
她深吸一口氣，抿了抿唇，看著他腿邊的紅茶驟然冒出一個邪惡想法。
殺他也不能結束，惡心他試試呢？
她若無其事地也坐到地毯上，先是探頭探腦，假裝看看他在看什麽書。
“感興趣嗎？”夏油傑問道。
三點冷點點頭，手摸到紅茶杯。
“這本書叫《泰坦尼克號沈沒記》——”
他話音戛然而止，手中的書被潑了一大半杯紅茶，深色的茶漬極速蔓延紙頁。造成這種情況的少女歪頭一笑，笑得無辜又惡劣，仿佛在告訴他，“對，我就是故意的。”
“真是個惡劣的孩子。”
他神色淡定地一笑，將書放下，擡手似乎就要摸她的頭，被她偏頭避開後，他沾有茶水的手便直接撫上她的臉頰。清淺的茶香連帶他掌心的滾燙像火一般將她點燃，她皺起眉要拍開他的手，臉頰肉被他掐了掐。
在她又想給他一巴掌時，他將手放下。
“小冷要是會說話，每一秒都在罵我吧。”夏油傑垂眸笑道，“不過就算是罵我也可以呢，很想聽到小冷的聲音。”
三點冷死魚眼盯他。
不管哪個時期的夏油傑都是死抖M啊……
“會和現實一樣麽？”
他的這句話引起三點冷的註意。
現實？他不是她夢裏幻想出來的嗎？夢裏的人提到“現實”一詞真是稀奇，這個連續劇一樣的夢是不是邏輯有點太過正常了。
她從來沒做過這樣像現實但魔幻的夢。
起碼現實的她並不是從蝴蝶變成人，還長著一對翅膀。
“說起來，我最近在現實見到了小冷哦。”夏油傑道。
三點冷繼續盯他，看這個夢裏的人能說出什麽花來。
“只可惜現實的小冷是猴子啊，也無縫融入了猴子的生活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冷，我忍不住地去關註了那個小冷。她回國不久，比現在的你要高一些，瘦一些，眼睛比你更有神，喜歡騎機車，還是漫畫家，過幾天就有她的漫畫簽售會……真想殺了她呢。”
聽到夏油傑笑瞇瞇地說到這，三點冷從容地點點頭。
對，這種話才符合他大反派的人設。
“我也確實這麽幹了哦。”夏油傑微笑道，“很奇怪呢，我讓人去用殺死普通人的方法制造意外殺了她，為什麽她就是沒死呢？”
三點冷楞了楞。
驟然想起上一世她被人跟蹤、意外頻發的那個月。
然後她就被夏油傑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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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”
在五條悟睜大眼, 既震驚又錯愕時，她坦蕩地繼續說道：“不是悟先入為主說我喜歡夏油傑的嗎？最開始也是悟想要撮合我和他的不是嗎？”
她幹脆利落的反問讓五條悟無言以對。
直到回了高專宿舍，他還未從彼時的震蕩中緩過來。
衣服都沒換下來，他便直直倒在沙發上, 手背輕放到眼眶上, 長睫顫動不停。
這算什麽啊。
他以為的最大難題是冷, 她像謎一樣讓他弄不懂。
到她說出愛戀的真相時，他才發現原來難題是他自己制造的。
他可以在當時對她告白的，但為什麽說不出口了呢。
明明離她那麽的近，他們之間也沒有了任何的阻礙。
該告白的啊。
下一次, 他能在什麽時候告白呢？還能向她傳遞他的心意嗎？
想到這，五條悟有些煩躁地坐起身。
他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。
從確認了他的心意開始，感情為什麽會帶來這種影響？
而且變得不受控的似乎只有他，她還是那樣，忽冷又忽熱。
甚至她也意識不到她是這麽對他的, 那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在意……越想越亂, 越想越不安。
思來想去，他將這歸結為青春病的憂郁。
作為最強，他目空一切。
作為人，他也有心。
腦海中忽然浮現剛才在走廊時的一幕, 她沒有回她的宿舍，說“到了必須做情侶任務的時間”, 於是她去敲了傑的宿舍門。
他沒有攔她，就回了自己的宿舍。
心中煎熬著，他卻也沒辦法。
他怎麽會不知道傑對她的想法呢？
喜歡著同一個人, 他的眼神騙不了他。
如果可以，他真想穿越回丘比特下詛咒的時候解除無下限。
寧願被詛咒的是他。
愛, 真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詛咒啊……
此時，夏油傑的宿舍。
月影疏疏交疊在地板，窗臺綠植的葉片隨風搖曳。
三點冷盤腿坐地上在一堆電影碟片中挑挑選選，回眸望了眼，“這些都是什麽啊？爛片。”
“隨意看看就好了……”
靠坐沙發腿的少年淩亂的烏發散亂，深紫色的雙眼泛水光，冷白的臉薄紅。他眸光暗暗，低垂著頭，腿不自然地屈起，不願讓對面的少女看出他的不堪。
眼下，他僅能通過咬唇傳來的微妙的痛維持清醒。
現在快到了第四天，愛的詛咒反噬了。
他只好將女孩子身上反噬的詛咒效果轉移到自己身上，一個人受到的詛咒反噬他還能忍受，兩個人的詛咒反噬又讓他恍若回到了初始中詛咒時那般。
還剩最後兩個任務，除了那件事就是一次約會。
他本來做好了強忍過去一晚的準備，沒想到她會回來。
不可避免地，他不清醒的頭腦想到了毛利蘭的話。
——她收到他的短訊很開心。
他凝望少女側著的輪廓，目光順著她的咽喉往下飛速地掠到她纖細的雙手，她將影碟推進碟片機子裏。僅僅註視她的動作，他身體感到的震顫直抵靈魂的最深處。
“是……什麽電影呢？”他微微喘著氣問道。
三點冷走到冰箱前開了冰櫃，拿了兩罐冰鎮蘇打氣泡水出來，將其中一罐拋給夏油傑。
“塔可夫斯基的《潛行者》。”
“……塔可夫斯基？”
見夏油傑面露茫然，她單手拉開易拉罐拉環，“我還以為你知道。”
“那是隨手買的呢，我並不是很清楚。”
夏油傑也拉開拉環，喝了一口蘇打氣泡水，滋滋啦啦的冰涼的氣泡在口腔炸開，他能感覺到身上詛咒的反噬在減緩。
聊到喜歡的電影，三點冷關了房間所有的燈，再盤腿坐到地板，神色平靜，“不清楚看了就清楚了哦。”
隨著她話音漸進，電影開始拉開序幕。
陰濕的天空，廢墟遍野，末日廢土般的開頭，夏油傑判斷出這大致是一部科幻片。
竟覺得這種電影才會符合她的審美，因為她對愛情電影不感興趣，並將它們一律打為爛片。
他側眸望她一眼，見她眸光定定，電視機金屬冷色調的光灑落她的側臉，連帶他浮躁的心在孤寂荒涼的電影配樂中寧靜下來。電影前期一直在鋪墊，加上他身上詛咒緩解不少，沈重的眼皮開始打架，不斷合上又睜開。
“啊，看來你是走錯放映廳的人呢。”
她忽然出聲，夏油傑頓時睡意全無。
他不解問道：“怎麽說呢？”
“電影開頭當然要慢一點，無聊一點，這樣走錯放映廳的人才有時間在劇情展開之前離開。”三點冷彎眸笑道，她的目光一直在電視上，不曾挪開，“這句話就是塔可夫斯基說的。”她補充道。
也許是因為在看她喜歡的感興趣的電影，此刻她和他說話帶著客觀的態度，氣質平和如水……這是最真實的她。
一些不算思想探討的探討，讓他好像離她更近一步了。
他註視著電影畫面，度過鋪墊的前期，中後期主角的許多行為引起他的思考，直到結束，他都沒能意識到這部電影結束了。
它不是一部簡單的科幻片，更多的是一些哲學思想方面的探究。
這讓他聯想到堅持至今的正論，思想如此多元，如此深刻，要深入人群中才能得到發展，他驀然發覺，他的正論有些淺顯了。
三點冷將喝光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，坐起身就往宿舍門方向走。
“冷。”
夏油傑下意識叫出她的名字，她側身無聲註視他，用眼神詢問。
“下次還看他的電影麽？”
“任務不是只有那件事了嗎？你可以解咒了吧，那為什麽還要看。”
“不是——”出於任務。
是出於私心。
他未能說完的話被幾聲叩門聲打斷。
“傑！”
門外的聲音是五條悟。
三點冷開了門，白發少年換回了圓片墨鏡，雙手插兜，輕快地走進來。
“你們看完了啊。”五條悟道。
“對，我要回去了，拜拜。”
三點冷說完就走，五條悟也沒多說，目送她的身影回到了宿舍，他堪堪關上夏油傑的宿舍門。
“是要打游戲嗎悟？”
夏油傑彎腰邊問他，邊翻找著游戲卡帶。
“今天不打了。”
他聽到五條悟的話動作停下，回頭看到他大剌剌坐到地板上，長腿隨意地屈起。他伸手進褲兜裏拿出一個白色絲絨盒子，放在手心把玩。
“傑，老子要告白了。”他一手支著側臉，手肘撐在膝蓋骨上，“跟冷。”他道。
“……這些話悟說了很多次了。”夏油傑垂眸道。
他走到窗臺邊拿起澆花壺，走進浴室裝水，再回到窗臺邊澆水。
“這次是真的！”五條悟喊道，“老子打算聖誕節告白啦！本來想生日的時候告白，但感覺還是有點太快了！老子想好好準備下！”
夏油傑澆水的動作頓住，花盆裏的水蔓延出來滴到了窗臺，他攥緊了澆花壺的把手，面不改色道：“悟自己決定吧。”
“那傑呢，傑打算怎麽辦。”
五條悟的聲音忽然沈了下來，使夏油傑心口猛地收縮一瞬。
“傑不是也喜歡她嗎？”
“……”夏油傑靜默著，他該故作輕松地笑笑，但此刻他做不出什麽表情。
五條悟也沒再說什麽，便離開他的宿舍。他站在窗沿邊，望向半缺的懸月，沒說出支持的話，也沒說出反對的話，一直用沈默掩蓋他擰在一起到快要窒息的心。
他擡手召喚出丘比特，準備強行解咒時遲疑了起來。
最後這縷聯系也要斷絕嗎？
他垂下眼，點燃了一支煙，抽了一口後，煙過肺腑舒緩他心臟的刺痛，忽然若有所感地往旁側望去。
下一瞬，他望的方向有一扇窗戶被人推開，一縷苦澀的煙草香先飄出來，再就是長而卷的白發隨風飄揚。少女面對夜空坐到窗臺上，修長的腿隨意地垂下。
她察覺到他的視線，偏過臉不帶情緒地望他，雙唇銜煙。火星子照映她的輪廓，使她眨眼時顫動的睫毛像燃燒的蝶翼。
他微微楞神地張開了唇，和她對視。
她那輕輕一眨的顫動，顫動著他無可救藥的心跳。
這一刻，他終於正視了自己內心的卑劣。
——他做不到放手。
……
秋後入冬，時下的咒術師們又開始為任務忙碌起來。
咒靈高發期就在夏季和冬季，處於冬季的人們因為寒冷會生出許多負面情緒，這也就給咒術師的工作帶來巨大影響。
對於小動物來說，尤其是冷血動物，這個季節它們就會開始冬眠。
寵物蛇就不在這個範疇了。
三點冷讓石榴盤在她手腕上，用袖子掩蓋住，將它帶出了門。
在新宿中華街做完任務後，她望見路邊有一家富有中華建築特色的寵物店，門是漆紅色的，瓦頂是綠色的。
她掠過這間店沒幾秒，又倒退走了回來，推門而入。
忽然想起該給石榴囤食物了。
苦了誰都不能苦孩子啊。
開門往下走是紅色的階梯，一股清涼的風撲面，墻兩邊掛有燈籠。走過階梯還有一扇雕花木門，她正要推門，門先一步被人從裏面拉開。
一個留著黑色娃娃頭的俊美男人微笑著望她，他的眼睛是美麗的異瞳，身穿青黑色長袍，衣服也很有中華氣息。
“歡迎光臨，本店從貓狗小動物到鳥、昆蟲、爬蟲類什麽寵物都有，客人要什麽呢？”他輕柔地笑問道。
“只要是這孩子能吃的，都可以。”
三點冷拉起衣袖，露出盤在手腕上的小白蛇。
男人的笑容僵了一瞬，“抱歉，本店只售出寵物呢。”
“我也算來買寵物的。”三點冷道。
見她堅持，他點點頭，“客人請跟我來吧。”
他介紹說他是D伯爵，便將她引到一處沙發上坐下，隨後走進一面紅色幕布後。三點冷環視一圈四周，靜謐的店裏說是賣寵物的，然而她一只蚊子都沒看到。
“久等了。”
D伯爵出來時雙手抱著一個玻璃罐，一只質感像黑絲絨的血色蝴蝶於其中飛舞。
“這是來自南美洲北部的海神袖蝶哦。”他笑著揭開玻璃罐。
蝴蝶展翅在燈下盤旋，磷粉灑下閃爍如星群。
“客人喜歡嗎？”
三點冷擡眸凝望它飛行的軌跡，她手腕上的小白蛇好奇地吐出蛇信子。
“如果要購入這孩子的話，需要簽訂契約哦。
“……”
三點冷脫下外套裹住玻璃罐，抱著它出了寵物店，邊走邊對從袖子裏探出小腦袋的石榴說道：“先養三天再給你吃，好嘛。”
【小冷你真殘忍啊，這麽漂亮的蝴蝶拿去餵蛇，還簽那麽奇怪的契約。】
0203的聲音在腦中響起。
說起契約，確實奇怪。
一共有三條。
一，不能讓它見到其他人。
二，初始三天不能將它餵蛇。
三，要每晚將它放出玻璃罐，起碼曬一小時的月亮。
註：違反契約，後果自負。
其實她還挺好奇違反契約會有什麽後果。
等她回到高專，差點就違反了第一條。
“冷回來啦！”
三點冷正走進宿舍樓大廳，一道白影閃到她面前，少年指尖轉著籃球，臉上還有運動過後的汗漬。他另一手將墨鏡推上去，他漂亮的藍眼睛垂眸凝望她抱著的玻璃罐。
緊接著又是一道聲音從五條悟身後傳來，“冷最近還有任務嗎？”
三點冷點點頭，想盡快回到宿舍，於是向他們打過招呼轉身便要上樓。
“冷真是冷啊！熱一點能怎樣嘛！”
她懷裏用衣服包裹的玻璃罐忽然被一陣吸引力吸走，落到一只手中，是五條悟。
“這是什麽啊？”他好奇睜圓眼問道。
籃球彈到地上被夏油傑接住，他也往五條悟掌心上的罐狀物體望去。
“是我買的寵物。”
三點冷伸手要奪回玻璃罐，五條悟楞是用無下限不讓她搶過去。
她只好解釋道：“它不能被我之外的人看到。”
“哈？”
五條悟掀開罐子上衣服的手進行到一半還是放下了，還給三點冷，“它是成精了嗎？哪有寵物還不讓人看的？”
“簽了契約，要遵守。”三點冷道。
“冷是被人騙了嗎？”夏油傑蹙眉道，“過於奇怪的契約呢。”
“沒事哦，我買它就是為了餵石榴的。”
五條悟隔著衣服戳了戳玻璃罐，“所以它到底是什麽啊？”
三點冷回憶了下，“海神袖蝶，沒記錯應該是這個名字吧。”
“蝴蝶嗎？”
夏油傑有些疑惑，冷不是喜歡蝴蝶嗎？怎麽還會拿蝴蝶餵蛇呢？
他對上她笑著的視線，仿佛在說“關你屁事”。
少女抱著罐子沒再和他們多說什麽，上了樓，身影漸漸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。
“奇奇怪怪的。”五條悟癟癟嘴，嘀咕起來。
夏油傑聞聲望他，“怎麽說呢？”
“上面有詛咒的氣息啦，但沒有攻擊性。”五條悟攤手道，“不管啦，傑，別忘了你輸給老子的任務報告哦！”
“悟你真是啊。”
夏油傑搖頭笑了笑，和五條悟一同走上了樓梯。
一天眨眼間過去，到了月色朦朧的時刻。
三點冷將玻璃罐放置到窗臺上，打開玻璃罐，蝴蝶扇扇翅膀飛了出來，月華照耀到它的一瞬，磷粉像霜花般飄飄灑灑。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，就近走到沙發上躺下小憩。
與此同時，新宿中華街的寵物店內。
一只小蝙蝠飛到翹腿坐著的男人肩膀，他垂眸一笑，“遵守契約了呢，那就祝那位客人旅行愉快吧。”
……
伴隨一陣暈眩感，三點冷醒了。
她一睜眼看到的是男性肌肉線條分明的裸背，寬肩窄腰，幾道可怖的疤痕交叉在脊溝，放在被子外的手臂曲線纖長有力，烏黑的長發有一縷落到她鼻尖，逸散出好聞的木質香氣。
是夢吧。
她重新閉上眼，又睜開，耳側飄來的呼吸聲清淺。她猛地起身，後背傳來一陣往下墜的異樣感，將她拽回了床，她茫然地伸手往後摸，摸到絲絨般的質感。
“哪裏來的猴子？”
低低的男聲響起一瞬，她的脖頸被人死死掐住，按倒在床，對上一雙優雅笑著的深紫色雙眸。
“啊，似乎不是猴子呢。”
他自己糾正了措辭，歪頭註視身下的少女，她身上只穿一條吊帶綢緞黑裙，肩帶因為他的動作滑下，霜色的長卷發落到雪白的胸脯，黑紅相間的漂亮蝶翼綻開在潔白的床單上。她似是楞神地註視他，眸中不見害怕，只有困惑和怒火。
三點冷從懵圈中回神，眼前這個人是夏油傑，又不是夏油傑。
準確說他是殺了她的那個夏油傑。
“小蝴蝶？”他緩緩松開對她的桎梏，寬大的手掌撫摸起她的翅膀，一陣顫粟從脊背冒到天靈蓋，她渾身忍不住顫抖了下，下意識張口想罵他，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。
甚至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在他松開桎梏後，她立刻起身擡腳去踹他，身體像不屬於她般軟綿綿的，一瞬的用力讓她失去平衡摔回床上。
同時一只掌心粗糲的手捉住她的腳踝，黑發青年輕柔地將她的腳踝放下，瞇起眼睛，低聲笑起來，“抱歉抱歉，是因為變成人又沒完全變成人的緣故嗎，這個程度想殺我不太可能哦。”
三點冷氣得眼皮子猛跳，在心裏怒罵夏油傑也不能解氣，索性抓起被子將腦袋蒙了進去。被子裏全是他身上的氣息，她胃中湧上一陣惡心感，一把掀開被子，用頭發擋住眼睛。
這是場夢。
再惡心，夢醒了就好了。
“會說人類的語言嗎？”
男性溫和的聲音飄來。
三點冷開始裝死。
他輕嘆一聲，“看來不能啊。”
半晌過後，苦澀的煙草香氤氳半空。
“那聽得懂嗎？”
三點冷擡手給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。
天殺的……這個夢怎麽還不結束。
夢到猴子教主就算了，莫名其妙還長了對翅膀。
她心底咯噔一下，現實的記憶忽然在此刻回歸。
這對翅膀不就是她從那只海神袖蝶的翅膀嗎？
難道這就是日有所思，夜有所夢？
“有名字嗎？”
男人的聲音近了些，他似乎靠坐在床頭，就坐在她身邊。
三點冷繼續裝死，並試著控制身體。
“冷？小冷？”
男人輕聲說出這個名字時，她眼睛倏然睜開，側眸望他，看到他套了件高領黑色羊毛衫在上身。
“看來你也比較喜歡這個名字，總叫小蝴蝶不大好聽呢。”
他彎眸笑著望她，指間夾著煙又抽了一口，吐出一圈煙霧。
“我好像在做夢。”夏油傑輕聲笑道，“夢到蝴蝶變成女孩子嗎？真是輕浮啊。”
他話音剛落，身旁的少女坐起了身，肩胛骨的一對龐大翅膀似乎能被她所控制了。長長的白發垂到腰臀，微側的臉清晰，如他記憶中的少女走出來一般。
這張臉他曾在鬧掰的摯友手機裏見到過，那是一張只拍到側臉的懸賞照片，笑意滿溢的眼底一片冰冷。
彼時他和摯友無話不說，問起她是誰，摯友僅說了句“一個不會再見的人”。
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摯友面無表情，這之前他都是少年意氣風發。
出於好奇，他按照那張懸賞去查了，只查到鮮少的身份信息，她叫“禪院冷”，是天與咒縛，早已被禪院家除名。
一個僅見過照片的人，時隔多年出現在他的夢裏，還是以這種形象出現，真是輕浮啊夏油傑。
眼下，“小冷真棒。”
他歪頭鼓了鼓掌。
三點冷再度給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。
等她能完全控制身體了，第一個就殺了他。
“為什麽這麽想殺我呢？”
夏油傑笑瞇瞇地望著她，手指勾起她一縷長發，她往後縮，頭發像水一般從他手中溜走，再就得到她一個白眼加一個國際友好手勢。
三點冷心想，因為你該死。
她認真地望他，試圖將她的心裏話傳遞給猴子教主。
他將煙頭摁滅再床頭櫃的煙灰缸中，笑道：“想殺就殺吧，其實也不需要什麽理由。我也許很快就會死了吧。”
三點冷心中疑惑。
這不對吧……在她以前的夢裏猴子教主一直是邪惡大反派形象啊，這個人現在表現出來的溫和更接近同期夏油傑。
“或許我即將獻身大義，也或許將要創造新世界。”夏油傑輕聲道。
又是大義……又是新世界……
今時不同往日，三點冷也和大義哥一樣有了想創造新世界的想法。
只可惜他們的想法註定站在對立面。
他要創造只有咒術師的樂園。
她要全世界都不再有咒術師。
想到這，她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。
不論立場和結局，不論他殺過她這件事，單說“探索”本身就是有意義的。
她在這一刻願意短暫給猴子教主一點好臉色。
下一秒，她全身失重短瞬，再眨眼時，天花板變成了宿舍的天花板。她坐起身，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後背，沒有翅膀。
她垂下眼睛，那只海神袖蝶靜靜地趴在她的手背，像標本一樣一動不動。她擡起手，它也沒有動作，隨即她走到玻璃罐前，捏住它的觸角，將它放進玻璃罐中。
稀奇古怪的夢。
她試圖將腦中關於夢境的部分甩出去，越在意，記得越清晰。
索性坐到書桌前開始翻看便簽本，她望著實驗記錄心漸漸沈靜下來，將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拋到腦後。
此時的她，萬萬沒想到這次的夢境只是個開頭。
第二夜，她照昨夜那般將海神袖蝶放到月色下，她又睡了過去。
夢裏，又看到了猴子教主。
這次的場景比上次在同一張床更炸裂了。
浴缸中，她和泡在熱水中的黑發男人錯愕對視。在她睜眼變人的瞬間就落進水中，渾身被熱水浸濕，濕透的裙子半貼膚，綢緞的布料緊緊勒著她的身軀。
男人下意識伸出雙手接住她，一手摟緊她的腰身不讓她臉埋進水中，一手托住她的臀部，他用力的指腹掐進她的骨肉，驚得她龐大的翅膀在浴室裏掀起一陣颶風。
“小冷？”
她猛地擡手就給了他一巴掌，他冷白的臉被這一耳光抽得發紅，血絲溢出唇角，深紫色的眼睛似在發楞。
這時，三點冷發覺她控制身體的程度大概到了百分之九十。
她毫不猶豫地就朝男人揮出一拳，膝蓋也不留餘力地沖他最薄弱的地方往前頂。
“哈……”
他輕挑眉毛，掌下飛速地攥住少女的膝蓋，另一手擡起接下她揮出的一拳。
“小冷可真過分啊，一來我夢裏就是想殺我。”他笑吟吟道。
三點冷蹙眉，嘴角卻上揚出帶笑的弧度。她忽然湊上前，一只手輕柔地勾住男人的脖子，另一只手主動覆在男人水下鉗制她膝蓋的手，用那雙濺進了水的紅瞳凝望他。
在他兩耳發紅，怔楞的瞬間，她眼睛眨都沒眨地擰斷了他的脖子。
夢境瞬間破碎，她醒過來還是宿舍的天花板，身上很是清爽，沒有浸泡在熱水中的黏。
她掀被下床，像昨天後半夜那樣坐到書桌前。
已經不敢再繼續睡了，生怕那個連續劇夢像鬼一樣纏上她。
事實證明越怕什麽，越來什麽。
第三夜，她在將海神袖蝶放出後，眼皮控制不住地合上。
眼皮還沒睜開，便聽到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。
“又變成女孩子了呢小冷。”
三點冷睜開眼，她躺在光躺著就能感覺到昂貴的真皮沙發上，男人坐在羊毛地毯上，黑襯衫衣袖挽到臂彎，露出漂亮的小臂線條。他手上拿著一本書在翻讀，腿邊放有一杯紅茶，大方地將他的後頸暴露在她眼前。一陣破防的無力感湧上她心頭，顯然這個有猴子教主的夢境連續劇就算他死了也不會結束。
還真是像鬼一樣纏上她了啊……
她深吸一口氣，抿了抿唇，看著他腿邊的紅茶驟然冒出一個邪惡想法。
殺他也不能結束，惡心他試試呢？
她若無其事地也坐到地毯上，先是探頭探腦，假裝看看他在看什麽書。
“感興趣嗎？”夏油傑問道。
三點冷點點頭，手摸到紅茶杯。
“這本書叫《泰坦尼克號沈沒記》——”
他話音戛然而止，手中的書被潑了一大半杯紅茶，深色的茶漬極速蔓延紙頁。造成這種情況的少女歪頭一笑，笑得無辜又惡劣，仿佛在告訴他，“對，我就是故意的。”
“真是個惡劣的孩子。”
他神色淡定地一笑，將書放下，擡手似乎就要摸她的頭，被她偏頭避開後，他沾有茶水的手便直接撫上她的臉頰。清淺的茶香連帶他掌心的滾燙像火一般將她點燃，她皺起眉要拍開他的手，臉頰肉被他掐了掐。
在她又想給他一巴掌時，他將手放下。
“小冷要是會說話，每一秒都在罵我吧。”夏油傑垂眸笑道，“不過就算是罵我也可以呢，很想聽到小冷的聲音。”
三點冷死魚眼盯他。
不管哪個時期的夏油傑都是死抖M啊……
“會和現實一樣麽？”
他的這句話引起三點冷的註意。
現實？他不是她夢裏幻想出來的嗎？夢裏的人提到“現實”一詞真是稀奇，這個連續劇一樣的夢是不是邏輯有點太過正常了。
她從來沒做過這樣像現實但魔幻的夢。
起碼現實的她並不是從蝴蝶變成人，還長著一對翅膀。
“說起來，我最近在現實見到了小冷哦。”夏油傑道。
三點冷繼續盯他，看這個夢裏的人能說出什麽花來。
“只可惜現實的小冷是猴子啊，也無縫融入了猴子的生活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冷，我忍不住地去關註了那個小冷。她回國不久，比現在的你要高一些，瘦一些，眼睛比你更有神，喜歡騎機車，還是漫畫家，過幾天就有她的漫畫簽售會……真想殺了她呢。”
聽到夏油傑笑瞇瞇地說到這，三點冷從容地點點頭。
對，這種話才符合他大反派的人設。
“我也確實這麽幹了哦。”夏油傑微笑道，“很奇怪呢，我讓人去用殺死普通人的方法制造意外殺了她，為什麽她就是沒死呢？”
三點冷楞了楞。
驟然想起上一世她被人跟蹤、意外頻發的那個月。
然後她就被夏油傑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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